恹嵬

敬重逢。

[酒茨]昨夜辰星·贰

月神酒*山鬼茨

 
 

前文“月华渐隐,云卷墨涛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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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7)

安倍晴明两指夹一粒弈子,笑盈盈地注视着弈盘对面的源博雅,另一只手撑开折扇,挡住了小半张脸,露出来的眸子里盛满了狡黠灵动的光,仿若狐儿一般。白发微扬。

 
 

“博雅,你可知我为何令酒吞下界处理此事?”

 
 

“行了吧晴明,你知道我最见不得你这副模样,满脸的运筹帷幄,算盘打的劈啪作响,跟只老狐狸似的。”源博雅落下一子,语气是十足十的无奈。

 
 

“啧,博雅真无聊,那我们来谈谈‘咒’吧。”晴明没有半分生气的神色,甚至眼角愉悦地上挑,更添分淡淡的调笑。

 
 

源博雅痛苦地捂上了耳朵,拒绝之意从颤抖的音节中散溢而出“我不要!”

 
 

……

 
 

“不过认真来讲,晴明,你真的不担心酒吞会弑了那只山鬼?”

 
 

白发蓝衣的仙人轻晃着折扇,微微洇红的眼角流出了一份莫名的感慨意味,眼睑微垂,掩去了眸中晦暗不明的一点笑意“不会。”

 
 

(8)

星岳的雪半分未融,赤足踏上去,冷却不刺骨,疏松而软,却留不下半个脚印。

 
 

茨木便如此走着,赤足。

 
 

已有些混沌不清的脑子竭尽全力地想吮吸一点稀薄的清醒,茨木模模糊糊地思虑着。

 
 

不能呆在星岳,要马上下山去,不能把他引到这里来。

 
 

溪流冽冽。山间清泉划过一片流淌的银幕,落地凝成一滩柔和。

 
 

茨木一只手捧起汪水,就着溪泉洗去了一身的血垢。只有洗去了那人残留的血,山鬼才能发挥强大的自愈能力。

 
 

清若无物的涟漪中偏偏映出了影子。

 
 

白发,金眸。面庞白皙若玉,瞳似星河流淌。眸底没有阴郁可怖的黑色,额上未生殷红似血的鬼角。水中的人似是舒坦至极地眯眼,唇边勾起个恬淡的笑。

 
 

然而血色渐渐在池中泛滥开了,在去寻那清纯的人儿又如何寻得?水中还是厉鬼的模样。银丝凌乱。

 
 

茨木盯着水面,痛苦与撕裂在心底张扬地叫嚣,不眠不休。似是要将他狠狠搡入阿鼻地狱。

 
 

末了,也只得化作一个苦涩而悲切的弧度,随着愈发冷冽的风一并黯淡下去。

 
 

(9)

酒吞……酒吞童子。

 
 

(10)

茨木转身又踏着一地的雪下山去了。

 
 

泉中绽放的血色也随着清流不住的冲刷,渐渐散进了四周土壤。

 
 

溪流冽冽。

 
 

手臂的筋骨血肉开始愈合了,组织重新黏连的瘙痒似万蚁吞噬,从臂膀绵延到指尖,茨木略略烦躁地甩甩头,寻觅着脑海中时不时浮现的红发身影。

 
 

待他沉下心去,属于酒吞的气味便缭绕着从视野不可及的远处徘徊在鼻尖了。清酒,新雪与月桂。每一样都是茨木无比喜爱的,但是这气味的主人,确是他必须驱逐的。

 
 

白发的山鬼截住了酒吞的路。

 
 

酒吞诧异地略一扬眉,心底却寻思着这山鬼为何不躲得远远的,反而主动来送死。

 
 

“你来与我一战,不许再踏前半步。”

 
 

(11)

茨木一身白衣褴褛,早已染血,甚是不堪,此时正东一片西一片地挂在身上,露出来大片苍白的皮肤。

 
 

山鬼的皮肤很嫩,或许更是细腻光滑。少年的身躯单薄纤细,却无半点无力与孱弱,笔挺地立在那里,欣长高挑,挡住了来自于九重天之上的凛冽寒凉。

 
 

金眸淬冰。许是因为夜色太深邃,映入那一双仿若碎了金玉细银的瞳,便化成了一点墨色涟漪,杳杳地荡漾开来,氤氲间竟比夜幕里稀疏的辰星更迷人。

 
 

着实不像恶鬼的眸。

 
 

酒吞承认,对上那双眸的一刹那,他是被那眼底流淌的星河翻转迷住了,像品了口月桂下埋藏的醉梨秋酿,清甜而迷人。

 
 

哪怕只是一瞬而已,也让酒吞心底微震。

 
 

“你觉得这样就能对付我?”酒吞下意识以为那是茨木故意搞得小动作,眼眸微眯,强大的气场弥漫开来,微微扬起他一头卷翘的红发。

 
 

茨木肉眼可见地愣住,似乎是被酒吞一句话问懵,眼中似是有不可置信之色,之后蓦地升腾起一阵矛盾的惶恐来。他隐藏地极好,微低垂下睫羽,将万般波涛敛在两片浓密的鸦羽下,看上去就像计谋被识破的失望一般。

 
 

只有他自己独自品味着涌动的混着酸的苦涩。为什么矛盾呢?仔细地将每一分情绪拆分入腹,后味大概会透着点甜吧。

 
 

袖下的手蓦地握拳,茨木勾勒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来。

 
 

他没有做任何手脚,酒吞看出来了。

 
 

茨木不再抬头,唯以鬼角迎那漫天月华。

 
 

战斗开始地悄无声息。茨木早在周围施加了领域,想以他山鬼的灵力,庇佑方圆生灵不受荼毒。哪怕他知效果甚微,酒吞想打破结界轻而易举。

 
 

他只得怀着些侥幸心理,祈祷着这位神明可以网开一面,顺着他的意放过那数百的鬼怪妖精。

 
 

神力在身体上留下密而深的伤口,滚烫的血便那么肆意地流淌,剧痛使茨木格外清醒,他明显感觉到酒吞没用全力。

 
 

(12)

酒吞虽性子桀骜了些,但确是极聪明的,他明显察觉到他说出“你觉得这样就能对付我”这句话后,茨木的反常表现。

 
 

他虽不知茨木心绪如何,不知前因后果,但绝不会被茨木装出来的模样骗到。

 
 

但凡生了灵智,万物便皆有些个好奇心。酒吞自是认为自己万不会成为那只愚蠢的猫。他足够强大,所以他总能满足自己的好奇心。

 
 

他确实对茨木有了杀意,但这与他将茨木抓起来好好研究并不矛盾。大不了等他知晓了那醉人眸光的秘密后,再用独一无二的山鬼之血浇灌他月亮上那棵心爱的月桂。

 
 

抱着一种猫戏老鼠的心态,酒吞一直保持着格外平稳的优势,对猎物造成足够疼痛却无法伤及性命的伤势,同时保证猎物凶悍的反击无法伤及他分毫。

 
 

游刃有余。

 
 

“你干什么?”茨木深觉受辱,明明被强者放水本是间极愉快且浪漫的事,但酒吞这种诡异的谦让配上他一副无所谓的云淡风轻,怎么看都像极了鄙夷和挑衅。于是茨木终于忍不住发出诘问。

 
 

酒吞不屑地冷笑一声“对付你还需要我出全力吗?”

 
 

笑意极尽冰冷,许是因那人来自九霄云上的缘故,嘴角的弧度格外不近人情,清而高傲地上扬,带着些睥睨众生的无情。灰紫的眸微微闪烁,不见半分情绪,连茨木的影子都映不出。

 
 

那是夜中冰凉如水的月华,澄澈而冷冽,本是不该沾染丝毫凡尘世俗的杂念,与曜日争辉的,又如何映得下一只污秽的山鬼?

 
 

那目光太冷。

 
 

茨木只觉得痛地撕心裂肺。

 
 

体内残留的神力肆无忌惮地四处冲撞,茨木的妖力根本无法阻拦。

 
 

猛一抬头,便撞见了那高高在上的神明刺骨的眸光里,硬生生被冷的彻心。

 
 

茨木咬紧了唇,血便顺着柔软的唇角流淌。

 
 

他在挣扎,他在斗争。

 
 

在体内乱窜的神力中挣扎,与神明斗争。在脑海里绞成一团的理智中挣扎,与自己斗争。

 
 

他败了。就像妖力无论如何都无法对抗神力。是了,茨木输给了理智。

 
 

那种睥睨众生的模样,果然不适合他酒吞童子。茨木最后这么想着。

 
 

(13)

鬼手穿过腹部,茨木安静地享受着自己翻搅自己内脏的感觉。

 
 

很疼,但是疼一会也就麻痹了。

 
 

原来如此炽热滚烫。灼烧的感觉顺着染血的手直冲到了太阳穴,刺激地茨木落下泪来。

 
 

清澈的泪,冲散了脸庞的血污,留下两条白皙的痕迹,又混合着血滴下,不知砸到了哪片衣襟里,生出朵浅色的红花来。

 
 

从腹部触目惊心的伤口中涌出的,除了殷色的血液,还有一股已极微弱了的气息。那是属于茨木的气息,但是那分明又是属于神的。

 
 

茨木的神力很薄,似乎是经历了无数冲刷与时间的洗礼,千疮百孔,已经无法感知原本的模样了。

 
 

但对比起茨木磅礴的妖力,这一点神力在对抗体内外力这一点来说,可谓万般轻松。

 
 

仿佛出于同源。

 
 

酒吞的力量在解除那气息的瞬间便安静下来,几乎要脱离酒吞控制似的,小心地向那气息靠近。

 
 

酒吞有种预感,两种气息一旦接触,那么他便彻底控制不了那部分力量,接下来会发生什么,是两种气息的缠绵交织还是更激烈的争斗,其实他心中已有了答案。

 
 

于是酒吞果断决定强制消匿了茨木体内的那部分神力。

 
 

一向高傲自持的月神终于动容,为的是山鬼体内属于神明的气息。英挺的眉微簇起,酒吞再次想打量那不可思议的山鬼一番。

 
 

却见茨木低着头,额前略长的白发将他眉眼间的神色全盖了去,投下一片深深的阴影。露出来的半张脸赫然挂着两道不甚明显的泪痕,在满身血迹的衬托下显得斑驳陆离。

 
 

茨木布下的领域中早已不是深沉的夜幕。

 
 

那分明是星河欲转。

 
 

繁硕辰星缀在茨木身后,小心地闪烁着银光,既不会太过耀眼使白发山鬼显得黯淡,也不会太过微弱而输了气势。

 
 

可即便如此,似水星光中的茨木仍一身血渍,连同鬼角一并在白发的衬托下刺目着。

 
 

狼狈不堪。

 
 

(14)

星月不可同天,要么月朗星稀,要么星繁月缺。

 
 

属于皓月的无比清冷而浩渺的气息自发侵略了结界中的星子,那点点星也便就那么散落了,摇摇地闪着濒死的光。

 
 

(15)

酒吞没有控制带有攻击性的月光,他心下正愁结着。

 
 

在被眼前一幕冲击地些许混乱的脑海中,排在前面的不是什么一只鬼竟有神的气息,也不是什么安倍晴明那死小子又安排了麻烦的差事坑自己,而是茨木。

 
 

脸颊还挂着泪痕,腹部还在涌血的山鬼。

 
 

什么杀意,早不知被排挤到哪个角落,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匿了。

 
 

他想伸出手去,抱住那个伤痕斑驳的少年,为他拭去泪水,然后悉心呵护。

 
 

但是酒吞又清醒地晓得那绝不是应该属于他的情绪。对于他来说,茨木不过是一个见了两回面,打了两回架,伤了他,激怒了他的山鬼罢了。

 
 

他不曾忘却,自己此次步入凡尘,为的就是 洗去茨木的罪业。

 
 

到如今看来,不论是茨木,还是他酒吞,都是极不正常的。

 
 

凭借着强大的心神,酒吞极快地做出了打破这一切不正常之处的反应。

 
 

他打晕了茨木。很简单的一个手刀,没用多大力,位置却找得极准,加之刻意催眠的力量,一时半会是绝对睁不开眼。然后简单地做了伤口处理,无非是止血和消毒。

 
 

说来可笑,天上俯视众生的神哪受过什么伤,偶尔不小心出个意外,用自身的神力也是一瞬便痊愈了,疗伤对他们来说不过蜻蜓点水那般清浅而简单。

 
 

奈何茨木作为山鬼这种魑魅魍魉,是与神明天生相克的,哪怕月神大人再怎么能起死回生,对妖怪来说,能做到的只有火上浇油。

 
 

他只得分出些力量在较重伤口周围大费周章地布下几个结界,绕了几个大弯却只起到了微乎其微的止血效果。

 
 

不过要让酒吞上手包扎,至少现在是绝对不可能的。

 
 

他将茨木扔到了星岳上,但也没有那么不负责任,以自身极有威慑力的气息结了阵,以防止被山间其他生灵发现。

 
 

再然后,酒吞带着满身憋着无处发泄的戾气直冲到晴明的庭院。

 
 

(16)

晴明执笔于樱花树下似是在作画,又似是在聆听一旁源博雅缥缥缈缈的笛音,却仿佛早有所感,冲着阴沉着脸踹开院门的酒吞淡然一笑。

 
 

笛声戛然。

 
 

一片樱花悄然下落,在半空闲庭信步,不似在曼舞,倒像在享受着换一种视角观赏世界的惬意。

 
 

三人相对无言,还是酒吞先开了口“你不解释一下?”音调甚是冰冷,不禁让源博雅联想到酒吞那孤零零的月亮。

 
 

“哦?月神大人想让我解释些什么?您不曾详细告知,让我如何知晓呢?”安倍晴明是一如既往的闲云野鹤的模样。轻轻拍打着折扇,眉梢眼角全然都是不明的笑意。

 
 

酒吞张了张嘴,却发现自己着实不知如何告知。又不如说是想得知的事太多,不知从何开口。

 
 

如此一来,脾气本就暴躁的月神大人更加阴郁,好看的眉宇间黑气宛如实质,烦躁地捋了捋额前的红发,隐隐露出了额前突突乱跳的青筋。

 
 

安倍晴明也不再惹他嫌,主动开了口“你想问跟茨木有关的是吧?”

 
 

酒吞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,之前晴明遣自己下界时,只是道有一山鬼,从未提及他名字半次,如今这般,显然是早就知晓了“茨木”其名。

 
 

“不过关于他,我劝你不要来这崇天之上询问太多。当然你也不会得到答案的。”

 
 

“还有,这上面暂时没什么地方需要月神大人亲自出手的,所以,好好处理凡尘中的差事吧。”

 
 

安倍晴明抿了口茶,似是在细品唇齿间散溢的芳香,不再多言。

 
 

酒吞寻思着自己大老远跑来听他将一堆冠冕堂皇的废话干嘛,这下还被不算隐晦的警告了“别没事跑上来偷懒,好好在下面待着把他处理好”。

 
 

奈何酒吞再如何生气,也只能遏制住自己拆了晴明庭院的欲望,强迫自己思考下一步该何去何从。

 
 

末了,晴明叹了口气,唰地张开折扇,蓝色衣袂上洁白的鹤纹翩翩欲舞。

 
 

“仅一句建议,必要时还请遵从本心,或者说,本能。”

 
 

酒吞的背影逐渐消失了,晴明无奈地自言自语“有些事,还是得你独自面对,我等无论如何也不能逆了伦理。”

 
 

庭院中樱色绯绯,树下石桌上不知何时铺开了一张空白的纸。

 
 

笔尖饱沾了墨,却迟迟停留在池砚上,直至池中绽开一朵浅墨色的涟漪。缓缓地散开。

 
 

终于,纸上成了两字一“星”,一“月”。





 
 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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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篇可谓极不满意了

尴尬而中二

看的不爽的话我表示抱歉

思路有些混乱了。

 
 

语言也没怎么润色

被自己菜哭

对不起大家

 
 

有人说我称谓变换太频繁有点难懂,我以后尽量注意,造成的困扰表示抱歉。

 
 

原谅我的水平低下吧

 
 

谢谢喜欢,推荐。欢迎评论。


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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